戰後臺灣的比丘尼

在傳播媒體的渲染之下,1996年中臺禪寺集體剃度事件,至今仍讓人印象深刻。這起剃度風波,起因於多數被剃度者全是高學歷的女性,她們的決心及價值觀轉變之快,令許多家長和教育者感到錯愕;而後廟方是否「放符」或「集體催眠」的推測,更引發社會的關注與討論。

的確,比起同樣在大專院校裡蓬勃發展的基督教校園團契,戰後臺灣佛教相當吸引女大學生,臺灣比丘尼人數之多與素質之高,不僅在佛教史上罕見,更是國際佛教社群中另一項臺灣奇蹟。她們在臺灣佛教界或社會界的活躍,深具典範性的意義。

1970年代以前,臺灣出家的尼眾常用「吃苦菜」來形容她們的出家生活。當時女尼們住在寺廟裡,長伴青燈古佛,生活困苦,隱遁且避世。但是,1981年以後,臺灣確有越來越多的高學歷女性出家,期待在宗教中提升生活的意義與價值,她們相信暫時割捨親情,轉而投注於一個更為偉大的事業,也是將自己貢獻給眾生的一種方式。

1884年,俗名李三枝的恆清法師,在美國威斯康辛大學獲得博士學位,旋即在臺大哲學系任教,是此趨勢的最佳典範。現在,在許多國際會議上,常見具有博士學位的臺灣比丘尼發表論文,籌劃執行會議的比丘尼,則幹練地佩戴手機、麥克風,遙控整個會場的進行。她們也會定期在國父紀念館舉行講經法會,或手提電腦、傳真機、手機或書包,奔波於佛教出版社和校園之間。或是,在都會中比鄰公司行號設置道場,提供上班族學佛、習禪休憩心靈及素食餐點之地,比丘尼實已深入臺灣民眾的宗教生活。

  不僅如此,臺灣許多具領袖特質的比丘尼,也展現了她們驚人的社會活動力,代表出家女性在臺灣佛教界中與日俱增的地位。目前法界、慈濟、佛光衛視三家電視頻道,即是由比丘尼策劃與主持的;除了第一位博士比丘尼恆清法師任教於臺灣大學之外,慧巖、依昱、依法、依空、見曄、見咸及昭慧等法師也分別任教於各大專院校;證嚴、曉雲和恆情法師則於醫學、理工、佛學各方面催生佛教大學的成立與茁壯;昭慧法師則善於運用犀利的筆鋒與靈活的組織動員能力,屢次成功抗議媒體對僧尼的刻板印象。

臺灣比丘尼的活躍,吸引外國佛教團體來臺取經,然而,促使臺灣女性出家的原因和動機是什麼?戰後,臺灣女性教育程度雖然提高,但社會地位並未相對提升,一般社會價值仍然認為女性的婚姻比事業更重要,在這樣刻板的性別角色期待之下,佛教既提供女性生活意義和事業契機,又有傳統的社會定位,自然容易吸引高學歷、事業發展受限的女性。加以臺灣社會頗尊重比丘尼,出家女性得以超越男尊女卑的性別界限,比一般婦女得到更多發言權和領導權,高學歷又可以補強她們在佛門內的地位,出家走入佛門,讓她們可以在面臨傳統性別意識與生涯期待有落差之處境中,取得平衡。

江燦騰,〈從齋姑到比丘尼:臺灣佛教女性出家的百年滄桑〉,《歷史月刊》,期105(1996年10月),頁22-32。
李玉珍,〈出家入世──戰後臺灣佛教女性僧侶生涯之變遷〉,收入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學系編,《回顧老臺灣、展望新故鄉──臺灣社會文化變遷學術研討會論文集》(臺北: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系,2000年),頁409-441。
陳美華,〈另類典範──當代臺灣比丘尼的社會實踐〉,《佛學研究中心學報》,期7(2002年7月),頁295-340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