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1年9月,臺南藝術學院音像記錄研究所學生姜玫如的作品─【尪姨秋燕】紀錄片,在第一屆臺灣國際民族誌影展中,大放異彩。
秋燕是一位平埔族女性,住在臺南縣官田鄉的蕃仔田聚落,8歲時被「阿立祖」選做附體,從此開始「尪姨」的日子。紀錄片中的秋燕,看似平凡卻有些不同,秋燕是普通的女性,秋燕也是阿立祖。紀錄片中,雖然多半是秋燕對著攝影機說話,偶爾卻又變成阿立祖對著攝影機侃侃而談,有時候秋燕「回來」了,家人還會忙著告訴她剛剛阿立祖說了什麼,明明是同一具軀殼,卻住著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,令人分不清楚究竟身處幻境或者現實。
「尪姨」究竟是什麼人?
尪姨是西拉雅祖靈阿立祖選定的代理人,不僅是阿立祖信仰中的神職人員,主導傳統夜祭的進行;又以阿立祖代理人的身分,扮演著溝通人與超自然力量的媒介,是西拉雅族信仰的靈魂人物。從荷蘭傳教士甘治士(Candidius)的記錄,可以發現17世紀時,西拉雅已有女性祭司米布斯(Inibs)的存在。在各種請神、獻神以及讓神靈附身的宗教公共儀式中,米布斯都扮演重要的角色;此外,當村民遭遇困難時,也會請她到家裡作法,甚至連預測天氣好壞都是她的任務。據學者的研究,至清代之後,可能因受到漢人信仰的影響,西拉雅人才以開始「尪姨」稱呼這些女性祭司。
相傳阿立祖擁有神秘的力量,尪姨是祂指定的代理人,當然也擁有超自然的力量。清代文獻中記載,平埔族人為了保護農作物不被偷竊,對農作物施以向術,結果不慎拿取的人雙手腫大,疼痛難忍,經尪姨解除後才恢復正常,相當神奇。尪姨必還須負責主持夜祭及哮海祭的舉行,夜祭時會有許多受到庇佑的人,以活豬獻祭還願,祖靈是否領受則必須透過尪姨卜掛(即擲茭)才能確認;希望消災祈福的人,也會透過尪姨向祖靈祈求。
在族人心目中,尪姨有著神聖崇高而不可侵犯的地位,被選為尪姨可是無比榮耀的事,被選中的女性往往也稱職的扮演角色。紀錄片中的秋燕,雖然遺憾沒有機會好好唸書,也太早結婚,而尪姨的身分又使她必須,一方面當起阿立祖的代言人,保護聚落平安昌隆,一方面又必須當個平凡的婦女,照料一家大小的生活起居。儘管蠟燭兩頭燒,但是秋燕認為這一切「這都是命」,也是她責無旁貸必須背起的責任。
至今,女性祭司大多凋零,2001年2月8日,臺南縣東山鄉吉貝耍的尪姨李仁記辭世之後,就只剩下官田的陳秋燕,以及大內頭社新選的謝翠玲。而絕大多數的平埔族聚落,已失去傳統,改以漢人民間信仰中的法師或乩童取代女性祭司。
葉春榮,〈西拉雅平埔族的宗教變遷〉,收入葉春榮主編,《歷史、文化與族群──臺灣原住民國際研討會論文集》(臺北:順益臺灣原住民博物館,2006年),頁231-257。
詹碧珠,〈尪姨與其儀式表演──當代臺灣女性靈媒的民族誌調查〉,新竹:國立清華大學人類所碩士論文,1997年。
潘英海,〈文化合成與合成文化──頭社太祖年度祭儀的文化意涵〉,收入莊英章、潘英海主編,《臺灣與福建社會文化研究討論文集》(臺北:中央研究院民族學研究所,1994年),頁235-256。